在作者埃瑞克·加塞德的笔下,一名人造人面临了一次生死的考验,并在最后领悟到生命的意义。

 

http://www.nature.com/nature/journal/v523/n7562/images/523632a-i1.jpg

 

  瑞克·威廉森躺在草地上,望着流星从头顶飞过。依照星座来判断,他估计他们大概在从土星到天王星的半道上。
 
  “瑞克,我有个疑问。”躺在他身旁的灰肤色的小个子说道。
 
  “诺博特,你就问吧。”
 
  “等到我死后,我的意识会有什么遭遇?”
 
  瑞克咧着嘴笑了,手指并拢,双手放到脑袋下面。
 
  “呃,什么都不会发生。死亡就是这个意思,诺博特。”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心烦的事了?你不再需要我了?”
 
  瑞克微微一笑。
 
  “诺博特,我们需要你。我们一直会需要你。事实上,一等盖娅号离开跃迁门,我们就会开始重新复制出一个你。”
 
  瑞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这不是他第一次准备让一名人造人去死,但这并没有让摧毁好友的电子心脏这件差事变得容易。
 
  “瑞克,我已经死过多少回了?”
 
  “十一次。”
 
  在诺博特的意识里,一波波悲伤和困惑如海浪般砸在硅海岸上。
 
  “瑞克,我不想死。”
 
  “伸出你的手,”瑞克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泥土深处,抓起一把土壤,“你知道这里面包含了什么吗?死亡。死去的星球、死去的行星的碎片;植物的残迹,动物的碎屑。诺博特,万物均会死去。但它们的死亡换来的是新生命扎了根。”
 
  诺博特用手指拨弄起瑞克掌心里的那堆土壤。
 
  “我们的生命和死亡就在你的手心里,诺博特。我们需要你留在后面,等到盖娅号通过后,立刻摧毁跃迁门。假如‘黑弥撒’发现我们去了哪里,它们一定会追杀过来。”
 
  诺博特一直凝望着土壤,简洁地回答道:“我明白了。”
 
  诺博特爬上扶梯,钻进星际战斗飞船的驾驶舱,瑞克紧跟在他身后。当诺博特系好安全带,瑞克伸手到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怪异形状的金属块,悬垂在一条小塑料绳上。他把东西放进诺博特的手里。
 
  “这是一件幸运符。”
 
  “但你告诉过我,运气只是人们以个人的方式来理解概率,瑞克。”
 
  在飞行护罩合上之前,诺博特露出坚忍的目光,最后一次见到瑞克狡黠地眨眼。
 
  “诺博特,有时想想我吧。”瑞克喊道,他的声音因为护罩的关系而几乎含混不清。
 
  盖娅号费力地缓缓飞向跃迁门。当跃迁门启动时,混沌的光束爆发射向各个方向。一道灿烂的亮光突然亮起,随后月球大小的母舰消失不见了。盖娅号的发动机踪迹逐渐消失在黑暗太空里,诺博特的战斗飞船里的机载电脑突然亮起来。
 
  首要目标已完成;盖娅号已经离开这片区域。
 
  新的首要目标可以执行了:摧毁汤豪泽之门。
 
  机上的武器系统可以使用了,诺博特工作起来。跃迁门十分庞大,光绕着它的边界飞一圈就要花费差不多一个小时,摧毁跃迁门是一项十分讲究步骤的差事。首先需要除去防护罩生成器,接着要除去后备核反应堆,然后破坏主核反应堆,最终处理数据中心。
 
  随着诺博特工作的进行,爆炸一次接着一次发生了,战斗飞船每次飞过跃迁门后,跃迁门剩下的东西都会比上次更少。在漫长而劳累的一番工作后,最后的数据中心也迸发出迅速燃起的火焰。
 
  首要目标已完成;汤豪泽之门已经失效。
 
  进入“白板”状态。
 
  诺博特望向电脑,痛苦地扭曲了脸庞。战斗飞船的飞行系统已经停用,新的中继点被分配在跃迁门的中心。恐惧占领了诺博特的情绪内核,它自动关闭,避免了超载。
 
  核反应限制器停止,超载大约会在五分钟内发生。
 
  他的情绪子系统及时地重新联机,使得他能顿然觉悟到自己即将死亡。惊恐之下,这名人造人狂乱地试图激活任何能避免即将临近的死亡的控制装置。每个按钮都发出拒绝的声音,每个控制器都在自由地运转,没有给出相应的反馈。
 
  假如机器人可以哭泣,诺博特肯定早就会落泪。但与之相反,他只得绝望地垂下脑袋,开始理解死亡这回事。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用一根塑料绳挂在胸前的幸运符;也就是瑞克早先递给他的那块形状怪异的金属块。他用双手拿起幸运符,手指抚摸起上面的沟槽。这让他联想起……
 
  钥匙!他灵机一动,手伸到座位下面,拉起地上的面板,露出手动超驰控制面板。他把钥匙插进插槽,闭上眼睛,转动开关。响起轻轻的一声金属咔嗒声。诺博特顿时扔走那块面板盖板。
 
  在面板舱里有一个硕大的红色按钮,周围贴着警示胶带,还有“热核引擎喷射”的标签。诺博特以不可思议的大力气砸下按钮,飞船上一台小得可笑的核反应堆开始向后喷射。
 
  随着飞船依靠后备动力源疾速飞行,所有非必要的功能(譬如自动控制系统)都停用了,飞行器的控制权回到了诺博特的手上。
 
  他的生存几率微乎其微,这点毫无疑问。他也许有足够的动力逃过大爆炸,但在那之后,他会不会有足够的动力飞往哪个地方?而且要飞向哪里?要飞多久?
 
  这个时候,他才领悟到生命的意义。
 
  就是想要活下去。
 
  在这一刻,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完美风暴,一会儿混沌不清,一会儿心境澄明。诺博特变得不仅仅是一堆电线、二极管和人造情感;他成为了一名真真正正的人类。
 
  他紧紧抓住了控制器,目光锁定在远处的星辰上。他要去碰碰运气。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彦 隐

――――――――

本文作者埃瑞克·加塞德(Eric Garside),教育软件开发者,拥有着对于科学、技术和天文学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