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中旬，我随同历史学家斯蒂芬 · E · 安布罗斯（Stephen E. Ambrose）一起前往休斯敦会见全球登月第一人——尼尔 · 阿姆斯特朗（Neil Armstrong），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官方的口述历史。我视此行为一种荣誉。阿姆斯特朗在1949年到1952年之间还是一名海军飞行员，曾经驾驶格鲁曼F9F-2黑豹战斗机在朝鲜半岛上执行了78次战斗任务，《星期六晚邮报》战地记者詹姆士 · 玛迦纳（James Michener）曾被阿姆斯特朗和他的飞行同伴的神勇深深打动，并在他的小说《独孤里桥之役》侧面描写了这个海军特战飞行中队。然而，当我向阿姆斯特朗提到他在朝鲜获得的空战勋章时，他表情淡漠地说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在问及他在“阿波罗11”（Apollo 11）发射前的那些日子里他有没有凝视过月球，阿姆斯特朗自嘲道：“没有，我从来没那样做过。”

现年75岁的阿姆斯特朗已经成为美国最含蓄的高洁之士。当他的太空壮举出现在美国的历史教科书上时，他仍漫步在沃尔玛（Wal-Mart）或妮梦-马科斯（Neiman Marcus）里，不被外人认识。鄙视现代新闻媒体并坚持不让自己的“月球行走”商业化的阿姆斯特朗，目前同他的第二任妻子住在一个靠近俄亥俄州的黎巴嫩农场里，远离他的追星族（在“月球飞行”前，阿姆斯特朗的朋友查尔斯林德博格（Charles Lindbergh）曾提醒他要注意名誉所带来的隐患）。不过，阿姆斯特朗却不是一位隐士。他经常在国际会议中发表科学论文，像《从空间探测中对地球的新认识》和《臭氧层之争》等。人们后来发现，他同奥本大学历史学教授詹姆斯 · R · 汉森（James R. Hansen）合作。为了准备《第一人》的出版，汉森对阿姆斯特朗的采访就有50个小时之多。《第一人》是一本精美的授权传记，书中满载着奇闻逸事和对事物合理公正的分析。

阿姆斯特朗的个性很大程度受到了其家乡俄亥俄州的影响。他的父亲斯蒂芬 · 阿姆斯特朗（Stephen Armstrong）就职于俄亥俄州公共事务审查管理局，就像个巡查水管的工人一样成天在州里来回奔波。尽管尼尔的出生地（1930年8月5日）是在沃帕克尼塔，但他的少年时代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旅行中度过的，穿梭在里斯本、沃仁、拉汶纳、沙克高地、克利夫兰高地、杰斐逊等这些小镇中，最后又回到沃帕克尼塔。

尼尔10岁的时候，腼腆但怀有强烈意识的他得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墓地里割草，并当上了童子军的老大。汉森指出，实际上，在1959年到2003年期间被选拔为NASA宇航员的249名候选人中，有200名曾活跃在童子军的行列中（进行月球行走的12名宇航员中，11名都曾是童子军成员）。同时也澄清了围绕在“阿波罗11”时期阿姆斯特朗身边的若干传言：他从来没有从其邻居的望远镜中学习星系知识，在一年级时也没有读过关于怀特兄弟的书。但是有件事是肯定的：在他5岁或6岁的时候，他乘坐过福特三引擎飞机，其后他还制作了一些精致的模型，梦想着能再次冲入云霄。“屏住呼吸，我将在地面之上高高盘旋，”阿姆斯特朗回忆到这些夜深人静时的遐想，“在这些幻想里，我既没有飞升也没有跌落，我只是在盘旋。”

在16岁的生日时，阿姆斯特朗得到了一张飞行学员驾驶执照，几个星期后便独自翱翔在俄亥俄州的农场上空。考入普渡大学后，他迷恋于航空工程。然而，朝鲜战争中断了他的学业，并使他从一个业余飞行爱好者转变为名副其实的美国战斗机飞行员。“我年少时曾经如此向往的那些驾驶着飞机在天空翱翔的飞行员的高大形象都消失了，”阿姆斯特朗对汉森说：“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飞行员，包括弗兰克 · 卢克、艾迪 · 瑞肯班克都是我所敬仰的，我就是在他们的骑士精神的熏陶下长大的。但是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航空骑士精神似乎消失殆尽??空战完全不再是个人秀。空战纪录的缔造者们跨越大洋，穿越极地到地球的另一个角落，似乎所有的纪录都被他们完成了。我对此感觉很不爽。”

但是月球呢？那是一块无人触及的处女地，这在《第一人》中叙述的最多。曾在加州爱德华兹空军基地进行的宇航员训练期间，阿姆斯特朗常常被要求进行苛刻的直线滑行的训练——这是成为一名掌握月球弹跳技巧的宇航员必须努力的过程。期间，还进行了多达900多次其他的飞行训练，包括驾驶北美X-15飞机进行了超音速飞行的训练。

1962年，阿姆斯特朗年幼的女儿克仑 · 安妮 · 阿姆斯特朗（Karen Anne Armstrong）患上恶性脑瘤而病逝，这成为他生活上的一个转折点。汉森这样写到：“那些熟识阿姆斯特朗的人都知道，尼尔数年来从不提起他女儿的病情和逝世的事。”在女儿去世的几个月后，阿姆斯特朗就被NASA录用为美国宇航员。

汉森利用NASA的档案再现了阿姆斯特朗在太空中首次成功地完成了“双子座8”飞船对接任务（Gemini 8 mission，1966年3月16日），其精湛的技术使他声誉鹊起，阿姆斯特朗成为约翰逊空间中心的传奇人物。按休斯敦飞行控制中心的项目负责人克里斯 · 克拉福特（Chris Kraft）的话说：阿姆斯特朗读起来就像是“第一人”，而他的“阿波罗11”的同伴爱耳德林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杀虫剂的名称。这是因为：“尼尔就是尼尔。沉着、冷静并且绝对自信。我们都知道他就是林德伯格（美国飞行员，1927年5月首次单独飞越大西洋），但他不自负。”失望的爱耳德林对没有被选为登月第一人渐渐地感到不满。但是在关于谁是“第一人”的漫长争论中，汉森站在了阿姆斯特朗一边。

不过，针对阿姆斯特朗著名短语——“对个人来说这是一小步，但对整个人类来说这是一大步”的争论，汉森没有站在他的一边。当阿姆斯特朗声称这些富有戏剧性的话语是他坐在月球表面上的老鹰登陆舱（Eagle landing crafe）上的灵光一现想到的，汉森却给出了另外一个可能的版本。举例来说，一些“阿波罗11”的粉丝猜测，J. R. R. 托尔金（Tolkien）在其小说《小霍比特人》中曾这样写道：“对个人来说这并不是很大的一步，但却是黑暗中的一次飞越”，阿姆斯特朗可能是受到这句话的影响。

尼尔·阿姆斯特朗

1971年阿姆斯特朗离开NASA后，他将自己的农场命名为里文德尔（Rivendell）——一个出现在托尔金的《魔戒》中的地点。随后，这种说法似乎得到了更进一步的证实。在一份1969年4月19日的NASA内部备忘录中，曾有人建议阿姆斯特朗或爱耳德林改称为“全人类向前的一步”，与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在1957年的后人造卫星时代——号召“进军外太空一大步”遥相呼应。这些巧合曾传播了这样一个谣传：NASA在照稿宣读那些不朽的话语；他们根本就没登上月球。在面对所有这些流言时，阿姆斯特朗耸了耸肩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大脑里那些下意识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但确实不是有意而为之的。当有个想法第一次从你自己的头脑里蹦出来时，你会把它当作本源思想。”

遗憾的是，我们没有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行走时的彩色照片：爱耳德林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抓拍。但是，我们确实有从不同的空间任务中带回来的842磅仍然没有被完全分析过的岩石。这个科学的疏漏并不值得惊讶。回到1969年的7月，数百万的美国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的时候，历史上著名的月球行走已经成为那个时代的奇观。而尼尔 · 阿姆斯特朗，这个曾经在世界上广受欢迎的人，事实上目前已经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了。别的暂且不说，汉森是应该受到赞扬的，只因为他解开了阿姆斯特朗之谜：一位寡言少语、但却拥有美国中西部正直气节的太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