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克·布洛考（Erich Bloch）于2016年11月25日辞世，享年91岁。布洛考生前是美国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国家科学基金会（NSF）主任，但他给人的并不是那种刻板的典型联邦官僚形象。20世纪80年代末，参议院科学委员会要求布洛考解释为什么NSF决定在纽约州布法罗建造地震研究中心，而不是优先考虑震情更加严重的加利福尼亚州，毕竟那里的居民每天都活在对地震的恐惧中。

 

　　NSF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一个荒谬的决定？参议员皮特·威尔逊（Pete Wilson）急切地想从布洛考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布洛考并没有试图安抚愤怒的立法者，而是为NSF的评审过程辩护，讨论确定最佳研究计划的黄金标准。威尔逊没有放弃，继续用各种问题轰炸布洛考。他冷静地站在委员会面前，一言不发，用沉默对应攻击。最后，委员会主席、参议员欧内斯特·霍林斯(Ernest Hollings）站起来，向后微微斜过身子并低声向他的工作人员说：“威尔逊好像找错人了。”

 

　　这正是典型的布洛考。NSF的任何员工，包括与NSF联系密切的人都可以随口说出许多类似这样的关于布洛考的珍贵轶事。很多人认为他可能是该机构65年历史上无可厚非的最具影响力的主席。布洛考1986年聘请的一位计算机传奇设计师戈登·贝尔（Gordon Bell）这样描述：“他可能是史上最优秀的政府官员，至少在NSF历史上。”贝尔在NSF的工作主要是挖掘新兴领域的巨大潜力。

 

　　1984年6月，布洛考到NSF任职前，已经在IBM度过了漫长且非常成功的职业生涯。作为IBM电气工程师，布洛考负责开发基于固态元件的新型半导体技术，使IBM能够利用其System 360控制计算领域。行业观察家表示，IBM的首席执行官（CEO）托马斯·沃森（Thomas Watson）对布洛考非常信任，而布洛考也没有让沃森失望。

 

　　终于，这位德国出生的工程师在IBM的发展达到顶峰。20世纪70年代领导数字设备公司DEC的VAX系统开发工程师贝尔这样回忆：“他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师和了不起的经理人，但他永远没法进入IBM的管理层。他不是做CEO的那类人。”

 

　　幸运的是，布洛考作为一个企业研究经理的经验正是里根政府寻找的下一任NSF主任所需要的，虽然他没有NSF前主任具备的博士学位，还是一个共和党人。里根当时的科学顾问乔治·凯沃斯（George Keyworth）回忆说：“他的任命在白宫受到欢迎，这主要是因为他在IBM取得的成就以及他与政府完全同步的对科学政策的热情。”

 

　　这项任命开启了布洛考30多年人民公仆的职业生涯，先是NSF主任，然后是政府顾问以及为大学和私人组织提供指导的公司联合创始人。NSF国会事务领导人、大学退休管理员瑞·白（Ray Bye）说布洛考有着“强烈的倾听意愿、直接且敏锐的辩驳能力以及他毫无疑问的诚实和正直”，从而赢得了世界对他的尊重。

 

　　“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说是意义重大的，他的贡献改变了成千上万的生命，包括我自己。”玛丽·克劳特（Mary Clutter）说。克劳特是一个从NSF退休的职员，也是布洛考亲自选拔的高级科学顾问，后来升级为该机构的生物学主任。

 

　　当布洛考来找贝尔讨论设立新的计算理事会时，贝尔已经离开了DEC。这个理事会将现有的程序（来自工程的硬件系统，来自经济学的信息科学以及来自数学部门的传统计算机科学）与NSF在网络方面的小成就进行初步结合，致力于研发现代互联网。“当时在超级计算中心和传统计算机科学研究之间存在激烈的竞争，而那些传统计算机科学研究对网络不怎么有兴趣。”贝尔说。最终，这一新的理事会催生了计算科学领域，“但这花了20年才实现。”

 

　　贝尔认为，在NSF的科学等级阶层中提高计算机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没有布洛考，计算机的重要性要达到现在这个程度还得再等个10年。”

 

　　布洛考认为早就应该实现的另一个想法是在各高校之间建立一个大型跨学科研究中心网络，将培训和教育相结合。在到NSF前一年，布洛考曾在国家工程学院委员会任职。这个工程学院为NSF提供创建工程研究中心（ERCs）的指导。前6个研究中心在布洛考任职NSF不久后就得到了资助。

 

　　这个想法最初受到许多学者的抵制。他们担心这些研究中心会从有限的研究基金中牟利，并且对他们看到的这种“工业规模”的科学培养方式半信半疑，因为这与一个研究员指导少数研究生的传统模式相对立。在凯沃斯和NSF管理机构――国家科学委员会的帮助下，布洛考还是成功建立了这个研究网络。ERC计划迅速增长，不久之后还得到了科学技术中心的资助，为NSF支持的类似领域提供资金支持。

 

　　前NSF主任尼尔·连恩（Neal Lane）在谈到布洛考时曾经提到过这些战斗，“不是每个人都同意布洛考在NSF时的一切，但在我看来他改变了NSF，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美国科学、数学和工程研究以及教育。这些方法后来证明对这个国家科学技术的进步是持久和重要的。”

 

　　布洛考对美国科学需要采取的方向的坚定信念帮助他克服了许多障碍。在接受关于ERCs历史学术研究的采访中，布洛考被问及来自中心主任的投诉，指责NSF将门槛设置得太高。而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直率：“生活本就艰难。”

 

　　但这种自我安抚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最典型的例子是1987年他的一个研究，该研究是关于国家培训的科学家和工程师能否满足国家的需求。这项研究以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博士学位产生率作为基线，预计从80年代末开始博士毕业生会越来越少并且持续不足。其中隐含的政治信息很清楚：美国的科学家已经耗尽，因此需要提高NSF和其他科学机构的预算。然而，许多劳工经济学家批评该分析过于简单并指出该研究并没有对未来需求做出任何估计，因此这一研究毫无价值。

 

　　布洛考总是小心地使用“不足”而不是“短缺”。但是这种细微的语义差别不足以阻止国会调查。当布洛考离开NSF时，该机构的声誉遭到了暂时的损害（NSF主任的任期为6年，总统乔治?布什上任后没有安排布洛考继续任命）。在默认该研究存在严重缺陷的情况下，布洛考的继任者、下任NSF主任的新研究关注的是在自己领域找不到工作的科学家。

 

　　布洛考从来没有承认NSF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对这个话题一直保持着争论态度。1992年在被国会委员会调查期间，布洛考给国会委员会主席的一个说明中表达没有被邀请作证的不满，然后暗示听证会只不过是立法者的公关手段。“国会议员、律师和工商管理者们不会提高我们在世界上的竞争地位，但科学家和工程师可能会。”布洛考如是写给国会代表霍华德·沃尔普（Howard Wolpe）。

 

　　布洛考的崇拜者远远要多于他的诋毁者。他的死讯给了他的追随者们最后一次机会，对这个在犹太人大屠杀后成为孤儿来到美国的年轻人表示感谢，感谢他将令人敬佩的才华贡献给这个收养他的国家。

 

　　“他是一个非凡的人，他承诺我说我们可以改变世界，这点他从来没错过。”克劳特说。凯沃斯也评价道：“艾略克让他的第二个祖国变得更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