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 · 盖茨的启示

▲问：近年来，国外知识界有一个越来越热门的话题，即是对所谓的“知识经济”的探讨，认为未来的世界经济将具有高速、全球化、以知识为驱动等特征。这股思潮近一个时期以来也开始在国内引起了一些小小的反应，但主要限于学术圈内，对绝大多数国人来说，对这一今后势将影响到自己生活的变化趋势似闻所未闻。您能否就这一热点话题向我们的广大读者作一简要描述？

● 答：知识经济这个概念我是去年听说的，当时，“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在一份报告中对所谓的知识经济作了这样的定义：知识经济是指建立在知识和信息的生产、分配和使用之上的经济。该报告提出，知识经济是和农业经济、工业经济相对应的一个概念，用以指当今世界上一种新类型的、富有生命力的经济。今年2月，克林顿总统在一篇报告中也明确提出“知识经济”—词：knowledge economy。

但据我的理解，现在要对知识经济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是很难的，就如同在本世纪30年代对物理学中的一个重要学派哥本哈根学派所体现的“哥本哈根精神”给一个确切定义是很难的一样。因为知识经济目前还远未成熟到可以给出定义的时候，因此现有的对知识经济的定义，我认为是不太确切的。

什么叫知识经济，还是先用事实来说明。

我感到美国微软公司总裁比尔 · 盖茨的出现是今天知识经济开始形成的标志。我提出以下事实 :这位比尔 · 盖茨先生已连续三年位居世界富豪的榜首。他的成功、他的兴起与别人完全不一样，在过去的差不多1个世纪里，全球首富全是石油大王、汽车大王，他们的财富是建立在数不清的有形原料、产品之上的。而盖茨的事业中没有厂房，他主要的产品是软盘及软盘中包含的知识，这些知识的广泛推广打开了计算机应用的大门。这是一个崭新的产业。据美国总统的一位科学顾问对我作的介绍，现在微软公司的市值大于美国三大汽车公司市值的总和；而且美国1996年全年新增产值的三分之二是靠比尔 · 盖茨这样的企业所创造的。以上两个数据的准确性虽还有待证实，但靠知识致富的比尔 · 盖茨登上世界首富宝座这一事实本身很值得我们研究和思考。他的成功启示我们，可以把知识作为资本来发展经济。这或许是知识经济的最重要的一个特征。既然资本是生产要素之一，在知识经济的时代，知识将作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江泽民总书记在十五大报告中指出，“要把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结合起来”，因而我认为，知识理应成为分配的最主要的依据之一。

我们知道，工业经济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制造业，制造业为工业经济提供了最重要的支持。到本世纪70年代，制造业约占一个工业化国家国民生产总值的30-50%，可以说达到了顶峰状态。但自70年代以来这种情况就开始改变，这几年这一比重一直在下降，现在至多只占20%左右，而制造业的从业人数下降得更快。即使从制造业看，当今的制造业与传统的制造业相比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增加了许多知识和科技的内容。比如波音-777的设计，以前在设计时要做风洞试验，现在则完全在电脑上进行虚拟现实设计，其零部件的生产、组装更是完全自动化。再如现今的汽车的设计生产中，电子部分的内容大大增加，如用计算机研究两辆汽车的碰撞过程、人员受伤的情况，以及如何来防止、将受损伤的情况降到最低。这些防撞装置的研制也都改变了过去的实物试验。

可以预计，在未来的知识经济社会里，制造业的总量仍将有衰减，但衰减到一定程度就相对稳定了，而此时的制造业将增加许多新的东西、软的东西。

比尔 · 盖茨的产品都是知识型的（“软”的），所以说知识经济的一个标志是软产品的比例大大增加，其本身不仅可以作为一个产业，而且以前的一些传统产业也可以通过增加知识的含量加以软化。

现在无形资产的比例大大增加，据测算，美国1995年无形资产的比例已高达50-60%；同时各类咨询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咨询业在经济活动中的重要性大大增加，我认为这也是知识经济的一个特点。

知识经济的内涵

▲问：您虽然没有直接给出知识经济的确切定义，但您刚才所讲实际上从不同角度逼近了知识经济的内涵，概括起来可否这样理解：

· 比尔 · 盖茨为代表的软件知识产业的勃兴是当今世界知识经济初具框架的标志；

· 以知识作为资本发展经济，知识将作为生产要素中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 软（件）的比例在整个经济中的份额大大增加，包括专利、商标等在内的无形资产在整个经济资产中的比例大大上升，咨询业日见兴盛；

作为工业经济主干的制造业已注入了越来越多的新科技知识。

● 答：以上只是大概的方面。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情况，据三个月前美国《幸福》杂志公布的数据，从1986-1996美国股票上市公司的业绩排名来看，投资回报率最高的前17家公司，几乎全是生物医药、计算机软件、芯片制造、运动保健、保险等知识型企业。在15年前，开始对世界富豪排名时，前10名几乎全是石油大王；石油是工业经济的润滑剂。今天，排列前10名的一半以上与信息等高科技相关，信息是知识经济的润滑剂。另外我想补充的是这几年来信息储存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信息产生量之大、传播之快是以前不能比拟的。

现在一天的《纽约时报》的信息量等于17世纪一个人一生所能得到的信息总和；一片指甲大小的芯片上可以存放两年的《人民日报》信息量；一张光盘可以存储一部大百科全书的内容；利用信息高速公路，1秒钟便可把两年的《人民日报》信息全部传输完。

软件的产生、网络的产生、虚拟技术的广泛应用这些都是今天我们这个社会的新特点，这使得知识在经济社会中产生的作用与以前大不一样。

对未来的影响

▲问：知识经济的悄然兴起可以说是一场无声的革命，它对我们现有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包括教育、经营管理乃至领导决策等活动都将产生重大的影响。当然现在要让任何一个严肃的学者来估量这场革命对科技、教育及社会生活诸方面的影响可能失之过急，但杨校长，您能否从大学教育、学生的素质培养等方面谈谈我们应对未来的知识型社会作哪些心理准备？

● 答：正在形成过程中的知识经济无疑会对我们国家产生越来越大的作用，这可以做大文章。在知识经济逐步形成过程中及形成以后（我认为知识经济从形成到成熟至少要10年时间），我们的经济工作应取何种对策？我感到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要使我们的领导层能尽快知悉这一情况，当然作为我们在教育部门工作的同志更关注的是知识经济会对教育产生些什么影响。

现在西方有一本很有影响的书，主要讲对企业发生影响的诸多因素已不是静止不变，而是动态瞬变。搞企业管理的必须研究一系列新问题。一个企业如果要生存、发展，会面临许多问题，过去都是用静止的观点来研究这些问题，现在在知识经济形成中，这些因素都是动态的，而且变化非常快，以比以前10倍的速度在变化。以前好像是有些风来，现在是台风，你怎么去适应它？不能适应，企业就要垮下去。现在世界上一些大公司都在纷纷合并，因为他们懂得只有更强大的集体才能抗击狂风巨浪的冲击。

面对以上必然面临的情况，我们如果不实行通才教育，那么培养出的学生很难适应今天非常快的形势。复旦大学这几年大力推行通才教育、素质教育，我们决不能从很狭窄的范围来培养学生，就是为适应这一需要。

此外，在知识经济的大背景下，更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合作。我在好多场合都讲到要训练学生与人共事，不能只看到自己，要讲究团队精神，只会孤军奋战的人已不适应今天的形势。

还有就是学生的心理素质培养，要让学生经得起失败的考验，一个人很难永远是成功者，失败时你怎么挺得住。总之，教育上要有一系列改革来适应今天的需要。

现在国际上有人认为，随着电脑网络、信息高速公路的出现，若干年后大学可能不必存在了，靠网络学习即可。我认为这种说法误解了教育和培训的两种作用。大学阶段主要是教育，教育学生怎么全面发展，这靠网络是不行的，网络适应于办短训班。培训将是今后的一大特点，终身教育成为成人教育的非常重要的特点，新的东西不断产生，需要不断学习。

总之，知识经济是一种正在形成中的崭新的经济形态，现在对此的一些理解都可能失之偏颇，但这里面有大文章可做，我们都应像罗丹所塑造的“沉思者”那样去勤于思考，为未来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