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19世纪,世界上也仅有为数不多的人有幸欣赏交响乐、歌剧音乐。当然,到教堂去听宗教音乐是个例外。那些年代,音乐家通常由王室、贵族和教会资助,音乐会则往往成了取悦客人的一种社交手段。因而,当时有机会品味莫扎特作品的人,大都是富豪显贵、社会名流。只是在爱迪生发明留声机后,持别是随着广播、电视的出现和广泛使用,交响乐、歌剧音乐这些“阳春白雪”才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

汽车的普及与兴起则走了另一条道路。亨利 · 福特既没有发明发动机,也不是第一个造出汽车的人,但却被公认为对汽车文化的繁荣做出了重要贡献。洞悉汽车市场巨大潜力的福特,率先在汽车生产中提出和采用了流水线作业法,从而极大地提高了汽车产量、降低了生产成本。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福特车”售价远低于其竞争产品的情况下,仍然确保丰厚的投资回报,确保了有能力向其雇员和工人支付数额诱人的高工资。

现在,人们越来越关注信息对经济发展、文化变迁的重要作用。然而时至今日,仍然只有极少数人能承受高价值信息所需的昂贵费用。其情形正如莫扎特时代的高雅音乐那样:仅仅是少数人的奢侈品,大多数人无力分享。客观来看,信息服务业的“亨利 · 福特”还没有出现,“福特式”的革命还没有在信息传播业发生。本文就笔者熟悉的化学领域所存在的信息利用方面的问题,进行一些讨论,并认为类似的问题也存在于其他研究领域。

一、信息高速公路上的“怪圈”

由于化学结构式能用图解的方式表述,同时还因为这些图表能由计算机通过有关相邻或连接矩阵进行数学处理,因此,研究结构的化学在一定程度上可被看作是典型的寻找数据记录的学科。借助计算机,研究者可在数分钟内考察所有已知的化学物质,以确定某一化学物质的结构或亚结构。迄今为止,有关数据库中约存储了150万个化学结构。

在美国,《化学文摘服务》(Chemical Abstracts Service,简称CAS)已将1907年以来所有出版物、专利文献上与化学有关的信息进行了索编:每年两卷,每5年另有一本汇编。利用此索引,研究者可用人名或分子式两种检索方式迅速查到作者、专利、期刊论文、书籍、会议文集及化学物质等方面的信息。问题是,随着这些反映最新研究成果的索引文献数量的急剧增长,其价格也越来越高,以至于只有少数欧洲图书馆才订得起。面对这种状况,CAS试图通过发售较小的软件包,如《化学文摘选粹》(Chemical Abstracts Selects)等来降低成本和价格。可这类信息包至多只能帮助研究者了解最新研究动态,面对探求新的化学结构、亚结构并无太大用处。CAS还提供了化学信息联机服务,只要使用者会操作逻辑管理器,就能以“低噪音”的方式很快找到与所研究的化学结构或亚结构有关的准确数据。对于化学研究者,特别是生物化学、医学化学研究者而言,确定某一结构的化学物质是否已被制成或是否被证明是一种新的复合成分,是最基本的要求和步骤。如果某一结构的化学物已经制成,则需要知道合成它的方法、纯化过程及理化指标。联机检索的最大优点在于它对研究人员进一步探究具有某种结构的化合物的亚结构有指导作用,而按分子式检索则无法做到这点。不过,笔者在访问了美国的许多图书馆后发现,大部分博士、博士后研究生都还是通过《化学文摘》来实施其论文检索工作的,因为他们无力支付CAS联机检索的昂贵费用,尽管这种检索对其研究大有益处。

在德国,Beilstein研究所(主攻有机化学)和Gmelin研究所(主攻无机化学、有机金属化学)编纂出版了数以百卷计的一系列化学数据文献。这些耗时费功的数据库每10~20年更新一次,现在一般采用只读光盘(CD-ROM)检索或联机(通过STN)检索,属于内部数据库,其文献覆盖面甚至比“化学文摘”还宽且全部以英文发布。但它的价格却也使世界上最有实力的图书馆感到不堪重负。对有机化学、药物化学研究者而言,50余卷的“Houben-Weyl有机化学文摘”是极为有用的:它记载了制备各类有机物的重要信息。然而它每卷的售价高达2000美元,全球只有几家图书馆还在订购。美国大部分图书馆早在70、80年代就都已陆续停订了Beilstein研究所和Gmelin研究所的出版物。而Houben-Weyl有机化学文摘也很少能在美国的图书馆看到了。

东欧国家的情况就更加不妙,尽管东欧国家的化学家绝大多数都懂英语、德语,但经费匮乏却阻碍着他们订阅、更新那些优秀的数据文献。拿我们罗马尼亚来说,只有首都布加勒斯特订有完整的《化学文摘》,而主要大学和化学研究机构至少分布在全国5个城市。值得庆幸的是,情况现在开始有所好转。这首先应感谢那些善意、慷慨的美国、西欧同行和出版者。过去几年间,美国化学学会(The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每年向每个东欧国家捐赠了其主持编纂的几种出版物。尤其令人高兴的是,Beilstein研究所主任、尊敬的鲁肯巴赫先生已向布加勒斯特技术大学赠送了一套最新修订版的Beilstein索引文献。然而,获取化学文献长期而切实可行的方案仍然没有找到。除了文献资料外,东欧国家的化学研究者还普遍缺乏必要的化学品和像样的仪器设备。我们费尽心机合成的一些化学品,往往在美国、西欧的专业商店便可轻而易举地买到。鉴于此,我们不妨将自己新制成的化学物送到条件好的美国、西欧实验室,请他们用其先进的仪器、数据库作进一步确认,若有价值则联合署名发表。但即使这样,也依然无法弥补由于缺乏信息而造成的损失。转摘有用的信息也许有助于缓解信息匮乏对研究的影响,但在竞争激烈的化学研究领域,这种作法不过是隔靴搔痒,只能聊以自慰罢了。

由此可见,当今的信息服务正被如此荒谬的“怪圈”所扰:高质量的信息源源不断地产生着,却只有极少数人买得起、用得上。并且,信息的生产量越大,可能接近这些信息的人反而越少。绝大多数人因为囊中羞涩,只能在诱人的信息高速公路前望而却步。

二、呼唤信息时代的“福特”

从历史上看,印刷术的发明和电话、电视的普及都曾促使信息的生产与传播发生了革命性的变革。今天的只读光盘,则无论在成本、自重方面还是在存储空间、操作方便性及环境危害性方面,都远远优于印刷文化。今天的因特网也把世界紧紧地联为一体,“地球村”里的人们有可能快捷、方便地相互交流,随心所欲地访问图书馆和数据库。不过,切莫高兴过头。现在那些通过因特网向人们提供数据信息服务的商业公司,其收费之高令人咋舌,常使众多“英雄”为之气短、折腰。

因此,目前亟须找到一种既能确保信息的大量生产,价格又能让消费者承受,同时生产经营者也有利可图的机制。而经济上合理、技术上可行的信息生产与传播体系一旦形成,困扰信息高速公路的“怪圈”便有望得以解决。事实上,信息市场比其他任何市场都更具全球性,信息业未来的“福特”们应当看到,运作恰当的话,其经济、社会、文化甚至政治诸方面的前景与回报将是难以估量的。

[American Scientist,1997年5~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