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年前，当“双子星座-8号”宇宙飞船失控后在太空中打转时，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的太空计划几乎宣告失败。宇航员大卫 · 斯科特(David Scott)讲述了他和尼尔 · 阿姆斯特朗(Neil Armstrong)如何返回地球的经历……
大卫·斯科特
夜色又降临了。我们驾驶的“双子星座-8号”宇宙飞船已经绕地球运行了20多圈，我们在太空已经是第五次看到日落了。这次太空飞行是当时美国最为雄心勃勃的一次太空计划。我们刚刚完成了与“阿金那号”航天器的首次太空对接。当时我正准备作一次长时间的太空行走。
随着光线渐渐地变得暗淡，地球的轮廓也逐渐地消失了。此时，从休斯敦地面控制中心发来的信号给我们带来的是焦虑。“如果你们遇上麻烦，或者“阿金那号”出了问题，立刻发送指令将“阿金那号”关闭，并将其控制住。”
我与上司尼尔 · 阿姆斯特朗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提醒对方注意，我们都不用说话。自从我们经过选拔前来准备完成这次太空任务的7个月以来，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我们无需说很多话。
与我们飞船对接着的“阿金那”号航天器老出毛病：这类航天器在试验期间就已经失灵过好几次，有几次甚至在刚升空不久就出问题。我朝“阿金那号”航天器的仪表盘上看了一眼，然后回答地面控制中心：“罗格，我们明白。”
我将座舱内的灯全部打开，记录下当时的时间：我们自1966年3月16日离开地球到现在已经耗时7小时。当我把眼光从时钟那里离开时，我注意到方向仪上的显示：我们的飞船倾斜了30度。
“尼尔，飞船发生倾斜了，”我说。
“是的，我们感觉到了晃动。”他肯定地回答。
图为1969年7月20日尼尔·阿姆斯特朗成功登月
晃动很慢，我们几乎感觉不到。但是我们知道什么地方一定出了问题，因为我们的飞船应该循着轨道平稳地运行，而不应该出现转动或者摇摆。
尼尔要我去将“阿金那”号关闭。起先情况显得好转些，但是不一会儿“双子星座-8号”飞船又开始晃动起来。而且晃动幅度在加大。于是，我们仔细检查自己飞船上的设备是否出了问题。在以后的10分钟里，我们曾一度与地面控制中心失去联系。
我们互相对视着，越来越感觉惊恐，意识到飞船晃动的速度在加快。由于又进入了白昼，我们可以望见地球的地平线在转动，起先转动得较慢，以后越来越快。透过舷窗，我们先看到蓝色的地球隐约地出现，以后又突然出现一片漆黑。这样的景象交替地出现。
剧烈的运动使得“双子星座-8号”与“阿金那号”的对接环受到重压。这种情况我们未曾遇到过，甚至在模拟训练时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在太空处于不能控制的困境中。
我看了看控制盘，注意到“双子星座-8号”的某个控制系统的燃料只剩下13%。很显然，我们必须赶快与“阿金那号”航天器脱离。
“我们最好将两艘航天器分离开。”我对尼尔说。但是我俩都知道，两艘作高速运动的航天器在它们分离的那一刻是很容易发生相撞的。
“我来看看是否可以让飞船的运行速度降下来，这样不容易发生相撞，你准备好了吗？”尼尔说。“准备完毕，”我答道。
我们本来可以将“双子星座-8号”稳住，可以检查一下到底哪里出了毛病。不料，几秒钟后，我们感到转动愈加剧烈。问题一定不在“阿金那号”上，而出在“双子星座-8号”上。
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我们在训练时，已经对假设发生在阿金那号”上的事故做过无数次的排除练习，但现在是“双子星座-8号”出现了故障，这下把我们难住了。
飞船打转持续了很长时间。要想在太空中让飞船摆脱高速打转运动状态，看来希望渺茫。尼尔和我都感到茫然。
我知道最坏的事莫过于惊慌。我们不想让地面控制中心惊恐万状。我们需要地面控制中心的支持。
“我们遇到了麻烦，”说这话时，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们这里已经是一团乱麻，真不知该怎么办。我们与“阿金那号”分离了。”“你们到底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我听出那是老资格专家吉姆 · 富奇的声音。从他的话语中我听出他一定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严重问题，但是他显得相当镇静。
“我们在不停地转动，什么仪器都关闭不了。”我立刻向他报告……
我们现在对“双子星座-8号”几乎已经失去了控制，飞船很像主题公园内高速行驶的过山车，其转动幅度甚至比过山车更大。
飞船晃动时，舱内所有的设备都松动了，离心力的作用把记录着飞行计划和程序图的一览表抛到座舱的内壁上。
阳光透过“双子星座-8号”的两扇舷窗，像闪光灯一样照在我们脸上。晃动在加剧，差不多一秒钟转一圈，我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随着“双子星座-8号”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再过几秒钟我们可能就要失去知觉了。
此时，没有哪个地面跟踪站可以跟踪到我们。我们没有时间向地面指挥中心请示。尼尔用很响的声音在呼叫。他气喘吁吁地喊着：我们只有使用重返大气层系统了。”看来我们唯一的出路是启动飞船重返大气层的控制系统。
“立即动手。”我说。我俩都很清楚如果不这么做，我们都得死。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启动“双子星座-8号”的重返大气层系统是一个很简单的程序。但在当时的极端条件下，那可是一项极其费力的任务。尼尔必须在飞船内的6个控制盘中找到重返大气层控制开关的那个控制盘，而控制盘就在尼尔的头顶上方，但很难用手触及到。情况更糟的是，那只控制盘上有6个拨动开关，由于我们的视线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因此要准确地找到那个开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尼尔和我都曾驾驶过战斗机，我们闭上眼睛都能找准飞行员座舱内的每一个开关。但是现在飞船在以每分钟60圈的高速打转，我们已经被搅得头晕目眩。尽管如此，尼尔仍然伸手去开启他头顶上方的重返大气层系统的控制开关。同时，尼尔使劲抓住手动控制器，想阻止飞船继续打转。但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是很艰难的。不过，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尼尔竟然成功了。
飞船的打转即刻开始减速。在继续旋转了大约30圈以后飞船停止了打转。但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缓过气来，又一个危情出现了。此时的“阿金那号”与双子星座-8号在同一条轨道上运行。我们面临着相撞的危险，我们无法改变“阿金那号”的运行轨道。
在没有精确的操纵指南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改变轨道的运行方向。我们将不得不调整全部飞行计划。由于地面控制中心一直在跟踪我们的运行轨道，因此，我们必须在与地面控制中心进行时断时续的联系中作出我们的决定。
当我们耗时达7小时37分时，我们进入了夏威夷的跟踪区。起先我们得知，地面指挥中心正在考虑在我们位于第6轨道时，让我们返回地球。这就意味着我们有90分钟的时间让“双子星座-8号”做好重返大气层的准备。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的计算机甚至还没有重返大气层的程序。
数分钟过后，计划改变了。在得到了新的指令以后才几秒钟，我们又与地面失去了联系。新的指令命令我们从第7轨道重返地球大气层。我们将在一个标有“Dash3”记号的海面着陆区里溅落。
我查看了一下操作手册。“Dash3”是位于中国南海的次着陆区。那里离我们的主着陆区有6000多英里。在次着陆区没有能把我们从海上救起的有经验的援救小组。以前也未曾有过在次着陆区强行着陆的先例。
我们必须准备接收一系列有关重返大气层的参数，并将其输入计算机。我们的那台计算机差不多有一只鞋盒那么大，重57磅。尽管按当时的标准已经属于高技术设备，但它的存储能力非常有限。
如果在某一位上输入了错误的数字，我们就会失去预定的目标，最终不知在何处着陆，说不定是喜马拉雅山脉的某个山顶上。如果偏离了预定的目标，去陆地着陆，我们将被从座舱里弹射出来，而“双子星座-8号”飞船只适合于水上着陆。“双子星座-8号”飞船的发动机点火程序设定在耗时10小时4分时启动。
我们只能有一次点火的机会，不允许失败。如果点火失败，我们就没有机会弹射出座舱了。在以每小时18000英里的运行速度下，发动机点火是极其关键的，整个过程必须在不到一秒钟内完成。
在正常情况下，重返大气层程序设定在白昼时分且在某个跟踪站上空开启。这意味着飞船机组人员和地面控制中心能够同步进行发动机点火的倒计数。
尼尔和我开始一起倒计数：39秒，29秒，28秒，27秒，……5，4，3，2，1。”四个制动火箭全部点火成功。
我们开始了重返地球大气层的旅途。我看到了飞船的剩余部分在我们的身后燃烧，品红色和橙色的闪光透入我们的舷窗。我们经过了喜马拉雅山上空，那景色真让人兴奋。
当我们打开第一只小型制动伞时，“双子星座-8号”飞船的头部向上翻转。此时舷窗开始背向地面，这就是说我们看不到自己将在哪里着陆。从制动伞展开到主降落伞打开这数秒钟的时间内，我们处于自由下落运动状态。对于这种状态给人带来的令人作呕的焦虑，我根本没有准备。不过自由下落运动时间不长。主降落伞打开后，“双子星座-8号”飞船缓慢地摇晃着下落着。
在返回地面的过程中，我们不知道我们的轨道是否把我们带离了亚洲大陆，也不知道将落到地面还是落到水中。如果在陆地着陆，那么还得使用弹射系统。但是我们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在陆地着陆呢？
当“双子星座-8号”在降落伞下前后摇动的时候，尼尔正打算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将舱座镜转到舷窗前的某个位置，并朝上望去。我们正在向水中落去，不知道那是什么水域。
就在我们行将着陆的时候，座舱内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原来那是重返大气层装置的隔热屏在燃烧。此时我们觉得很热，因为为宇航服降温的电扇已经关闭。尼尔和我不得不迅速地提起面罩拍打自己的耳朵。但是，烟势太猛，我们只好再轻轻地把面罩戴好并作好溅落的准备当座舱溅入海面中，这股力量之大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我们毕竟着陆了，毕竟回到地球上了。
“双子星座-8号” 安全溅落在洋面上
如果我们不能安全返回，谁能够知道美国的航天计划将会有什么变化？美国航空航天局里有大批能干的人，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太空探险者。他们也许以为我们已经失败，在太空中不停地作着空翻动作。但是我们成功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奇迹。
如果这次太空计划失败，“双子星座-8号”的残骸也许会在9年或者10年以后落到地球上，也可能在重返大气层过程中被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