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声在控制室里回响，包含着对共鸣的渴望。这一次，又响了一些，合金墙壁在震动，使得这声音已经无法被忽视了。
 
　　“它越来越饿了，”郁金香红龙胆说，“这其实很明显。”
 
　　身材较小的副驾驶无聊地晃了一下，充血的眼睛游移到屏幕的边缘。它隐约向控制壳周围环绕的巨大的超个体可视化设备挥舞着它长得像三根指头的突起物。只有大约十分之一的沸腾块有颜色，“燃料不太多了，我们还剩多少？”
 
　　一个较大的龙胆笨拙地抬起头，望向摆放着装在管子里的俘虏的架子。一双双眼睛茫然盯着前方，对龙胆的意图一无所知。“七个，”它说，但是俘虏听不见它说话。如果他们清醒了，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的正前方。如果他们能听，也只会听见一些低声细语。
 
　　另外一个龙胆在闪闪发亮的仪表盘键盘作了个简短的计算。两个龙胆都松了口气，点点头。还剩下不少。
 
　　“如果我们……？”它们在一起想点子，不过这是较大的龙胆在提议。
 
　　“不行。”
 
　　“但是我们会有一两个备用的。”
 
　　“不，它们都得算进去。”
 
　　“只要一个小的……没准这人会是个更好的例子。”
 
　　在两个龙胆对诱惑进行思索之时，它们的皮肤微微起伏，散发出如同傍晚太阳落在海面上一样的微光。精巧的漩涡图案是它们的思绪无法隐藏的反射。到目前为止，绝大多数解冻标本都令它们失望，这些人似乎都一个劲地脱口而出毫无意义的语句。但在龙胆们的想象中，从时间胶囊里出来的都应该是饱含理论和智慧的个体。
 
　　“我知道你也动心了。你掩饰不了的，我们都不能。我一直被他们吸引着。”大号龙胆嘟嘟说着。
 
　　“现在还这样？”另一个年轻光亮的问道。
 
　　“是的，还在吸引我。他们那强烈的被倾听的需要。将他们的文字和信息放入胶囊发送至太空的渴望。为什么要有人在意他们发送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将低温冷冻人送入黑暗之中？”
 
　　“这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有幻想，他们有希望。”
 
　　“这难道不会让你好奇，如果我们也这样的话会怎样呢？”
 
　　“其实不会。”
 
　　“你没有灵魂。”较大的龙胆喃喃自语。
 
　　“我不认为缺乏好奇心的低等生命形式会去探究关于无形事物和不朽的精神存在的问题。”
 
　　“你也有份，布鲁图？”
 
　　“你在脱离我们，你意识到了吗？你的皮肤在增厚。我已经几乎看不出你在思考什么了。你对他们的文字研究得越多，就越失去你的自我意识，你作为我们中一员的意识，和我们在一起的意识。”
 
　　“我可以认为这不是自我本身的意识。”
 
　　“你可以对很多事情有看法。但是正像你最喜欢的人写的那样：‘话少的人就是最好的人。’”
 
　　“你也看他的作品！”大龙胆产生了明显的身体波纹，就像嬉戏时果冻肉的摇动。随着波纹渐渐消失，它逐渐恢复了近似严肃的样子。
 
　　“但我是个龙胆，不是人。”它停顿了一下，挥了挥它的突起指头作为强调。
 
　　“不过，他们有太多的东西是和我们不同。我们思考，我们说话。或者是，我们说话，然后思考。这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们都明白其他龙胆的意思。但是人类不能读思想。他们不能看到像我们皮肤上的漩涡图案表达的想法。他们必须精确的表达他们的意思，在这样的精确中还产生了艺术。艺术――对我们来说是陌生的品质。当我们已经知道了其他龙胆的感觉时，我们还有必要考虑对方的感觉吗，因为我们天生就是这样子？”
 
　　较年轻的龙胆用单眼注视着它的伙伴。一如往昔，它们并不需要语言，但其实还是都会说出他们的想法。
 
　　“闭嘴。”它拉长声音，慢慢地说，“再扔一只虾给芭比。”
 
　　曾有那么一会，年长龙胆皮肤的颜色排列出热切的螺纹，但是现在这图案消失了，它向前按了下按钮。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一个低温冷冻人被发射过地板。金属口立即重新密封，保持室内的空气。燃料指示标向上攀升。人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中没有一人能听见支承着这个小船的超个体发出的满意的轰声。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边上还有其他同类。
 
　　“我有点好奇食世者吃起人类来是什么味道？”小龙胆默默想着。
 
　　“比小月亮味道好点，但是量也小些。我不在乎。只要食世者不饿，不会把控制室的墙壁吃掉就行。”
 
　　正当龙胆们继续思索着解冻一个人时，一阵可怕的呻吟声从环绕着它们的食世者的房中传出来。一滴消化液掉在控制舱地板上。它的滴落意味着一只钟已经没有了。随着嘶嘶的声音，食世者开始吞食地板。龙胆们向它们的远亲哀嚎着，但是已为时过晚。
 
　　食世者已经进化了。
 

资料来源 Nature

责任编辑 彦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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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C N·西姆斯（C N. Simms），《自然》杂志的副主编。对于食世者而言，他的味道可能没有自由放养的人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