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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俄罗斯)的计算机制造业已经停止了,实际上,完全可以这样说:它已经不存在了。"说这番话的是鲍利斯 · 巴贝安(Boris Babaian),他60岁左右面容和蔼,身材魁梧,两眉粗黑,脸部很明显地带着斯拉夫民族粗犷的特征,而他对俄罗斯计算机科学的影响——过去、现在和将来——也同样是十分显然的。

巴贝安是前苏联的一位科学巨星,负责俄罗斯科学院精密机械和计算机科学研究所计算机部的工作。他在这个有6万名工作人员的研究所已经工作了30多年了,他所领导的小组负责研制的超级计算机在多与苏联核武器的设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也使得它在太空探险领域中成绩卓著。

由于研制Elbrus-2型计算机的成就(Elbrus山是位于高加索的欧洲最高山峰),巴贝安和他的同事们在1987年被授于众人所望的列宁奖。巴贝安有一个外号:俄罗斯的西摩。克雷(Seymour Cray),西摩 · 克雷是一个很少抛头露面,却开创了超级计算机设计的美国天才。巴贝安目前是分支机构遍及整个俄罗斯的SPARC技术莫斯科中心的董事长。SPARC代表可定位的处理器结构,而且又是位于加利福尼亚Mountainview的太阳微型计算机公司的商标。巴贝安和从事使用低指令集合式工作站制造的主要制造商太阳公司又有什么关系呢?

答案是:巴贝安和其他前苏联的许多科学家一样,通过和美国公司签订商业协定,为自己的工作和同事找出路,而美国公司愿意承担风险,利用这个巨大的人才库。

1991年底苏联的解体不仅引起了政治动乱,同时又带来了经济崩溃,威胁着研究所内巴贝安小组的生存。当军工联合企业订购Elbrus-2及其软件的订单终止时,巴贝安发现自己既缺少资金又缺少设备,研制下一代超级计算机Elbrus-3的工作很快就停止了。物价的飞速上涨对于许多月工资只有相当于15~20美元的计算机科学家来说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在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待下去了。

“两三年前,”巴贝安说,“我的部门里大约有2500人,现在只剩下1000人左右。其他的人并不是被开除的,而是他们自己离去寻找报酬较高的工作,有的改了行。有一位优秀的程序员高职去为缝制牛仔裤的缝纫机编制程序,另一位去卖香烟,许多人去了银行工作。”

为了挽救计算机研究小组,巴贝安把目光转向了太阳公司。他现在领导着大约100名计算机硬件和软件的研究人员,他们由SPARC技术莫斯科中心聘任(其中60人同时也为研究所工作)。中心成立于1995年春季,是一个独立的实体,它并不为太阳公司所有,但由太阳公司提供资金和硬件,每位工程师都配备有一台太阳工作站。

“要不是作出这样的安排,”巴贝安说,“两年之内,我们的小组就会完蛋。”

“我们所做的,”太阳公司的SPARC实验室主任戴维 · 狄慈尔说,“是和作为独立公司的莫斯科中心签订合同,我们觉得这是在俄罗斯做生意的一个非常好的途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出口控制的问题,这个项目很特殊,双方政府都以谨慎的态度看待。”

太阳公司从这样的安排中得到什么好处呢?它为什么到国外去寻找计算机人才?其中有一个太阳公司和其他处于相似处境的美国公司都不愿意强调的原因;这就是能够以最低的成本得到高质量的工作成果。巴贝安和太阳公司的代表都不愿意透露财政方面的细节,然而莫斯科中心雇员的工资,虽然要比同样的人才在美国的工资低得多,但肯定要比俄罗斯一般的工资高出许多。

“我可以告诉你,”巴贝安说,“在太阳公司莫斯科中心工作的人觉得在自己的国家里生活得很好了。”

太阳公司要买什么?俄罗斯的计算机软件设计人员极其精通微处理器的结构和基本算法。从某些方面来说,俄罗斯的这项能力要比西方同行先进,究其原因,说来可笑,是俄罗斯需要克服硬件相对落后的限制,特别是集成块技术。

“我们的处境十分困难,”巴贝安说,“原因是我们的集成电路技术非常糟糕,根本没有竞争。直到几年以前,我们所有的产品都用于苏联国内,而在这个国家里,产品用不着竞争。但是随着向市场经济的转变,我们的前途涉渺茫了。以前这段历史的一个主要的缺点就是我们总是设法在封闭的环境中工作。然而,许多活动还是在我的国家里持续下去。”

巴贝安说,好些年来,俄罗斯存在着两种类型的计算机工业,一种根据自己的计算机设计,勇于创新:另一种则在政府的驱使下,模仿西方的设计。当被仿造的计算机以高得多的质量从国外进口时,这些设计者们失败了,他们已经失去了革新的能力。

巴贝安早先的工作集中于高性能的计算技术的研究,这是二战以后的基辅由塞尔加 · 利巴代夫(Sergei Lebedev)开创的研制电子数字计算机事业的继续。塞尔加 · 利巴代夫是巴贝安所在研究所的创始人。80年代初期,由于这项研究工作,已经成功地生产出能够满足苏联航天和武器设计繁重计算要求的计算机,虽然大部分苏联的科学仍然必须依靠低于当前水平的计算机系统,包括IBM主机的仿造产品,以及在60年代中期研制的笨重的俄罗斯BESM-6型。这种机器每秒钟能够执行100万次指令,在刚推出时接近世界先进水平。

然而,到了1991年,高水准的苏联计算机已大大落后于美国Cary研究所设计的计算机,由巴贝安小组设计并在1985年推出的Elbrus-2型,具有共享内存和多处理器结构,达到每秒9400万次的运算速度。(超级计算机的速度一般根据每秒浮点运算次数而不是每秒执行指令的次数估算,因为执行一次指令可以导致多达64次的运算。)但是,到了1992年,随着从国外大量流入性能更加强大的计算机,Elbrus-2的产量下跌了。

“当我们开始这个合作项目时,”狄慈尔说,“需要有出口许可证才能出口每秒运算1250万次以上的计算机,这样就阻止了出口某些Macintosh机,奔腾个人计算机及许多其他个人计算机,所以存在着许多不合理的事情。同时,这些规定损害着美国公司的利益,俄罗斯可以从台湾、韩国和其它地方进口到性能完全相同的计算机。我想这就是美国政府最终修改了出口规定的原因。

现在,这个限度是每秒运算10亿次。在这个限度之内,计算机可以自由出口,超过了这个限度就需要出口许可证,如果得到了许可证,就可以出口Cray计算机到俄罗斯。太阳微型计算机公司已经出口了1600多台应用SPARC技术的工作站到前苏联各个共和国。

巴贝安设计的计算机总是要依赖并行处理技术,使用多个处理器同时去完成不同的任务,而不是一次处理一个任务,然后将结果按线性顺序传送,后者称为串行,或者称作Von Neumann,根据这位伟大的德国血统美国计算机天才的名字命名。当我问起巴贝安有关这方面的问题时,他有点不愿回答:“我不喜欢这种Von Neumann或非Von Neumann的说法。不同的人会给这些字眼不同的意思。我们只说Elbrus计算机在很大程度上是并行的,尤其是Elbrus-3型,它在处理器水平上是并行结构,在处理器内部的指令水平上也是并行结构。

当巴贝安和他的同事们,由于制造出第一台苏联的超级计算机Elbrus-2,从戈尔巴乔夫手中接受列宁奖时,在这个科研机构的某些部门,赞扬声中带有几分刻薄,有人认为戈尔巴乔夫受到了蒙骗。当我向巴贝安询问这件事时,他耸了耸双肩,说道:“首先,并不存在什么是超级计算机的确切定义,仅仅在当时这是性能最强大的计算机,而Elbrus作为俄罗斯最强大的计算机,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也许它不是真正的超级计算机,仅仅是我们目前运算速度最快的,其实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界定。”

目前,巴贝安和他的小组正在研制Elbrus-3型,原型机具有共享内存和16个处理器,理论上最高运算速度是Elbrus-2的10倍,几乎可达每秒9亿次。巴贝安说:“这台机器和西方同类计算机的重大区别是我们使用的集成块每片只有1000门电路,而西方的集成块制造技术已经达到每片超过100万门电路。这是一个很不利的条件。”

狄慈尔补充说:“巴贝安已经能够用落后的技术取得比目前某些Cary计算机更好的理论上的性能,这个事实为隐藏在计算机结构背后的那种人的智慧的力量大增光彩。

巴贝安解释道:这样高的运算速度来自于计算机的逻辑结构,并充分地利用了存在于算法中的并行性,这些算法就是计算机执行的指令。与此同时,他的小组还开发动相应的软件技术。这两件事情的综合是成功的关键。

“太阳公司和巴贝安小组合作的项目是为了解决如何将这些独立开发的技术应用于太阳公司SPARC结构,其最终目标是生产出一种溶入了超级计算机技术的微处理器,使得SPARC能够高速运行。他们正在开发逻辑技术,太阳公司向研究小组提供将其应用于超大规模集成电路技术的条件。鲍利斯使得我们懂得制造什么样的集成电路,以及如何更进一步利用并行结构,然后再更有效地把设计思想贯彻于硬件的过程中,我们把双方的专业知识融会贯在一起。”

“相互协作的结果将会产生比我们现在出口的工作站的性能强大10倍的太阳工作站。”

巴贝安在下这样的结论时充满了信心:“毫无疑问,俄罗斯的计算机行业会重振旗鼓,但是必须在国际合作的基础上,幸好,这样的合作也同样符合美国的利益。

[Reprinted from Popular Science with permission. Copyright(c)1994,by Times Mirror Magazines,SFS 1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