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学的背景概念和理论》(The Background of Ecology;Concept and Theory),罗伯特 · 麦金托什(Robert McIntosh)著。剑桥大学出版社,纽约,1985年,383页。

《构造自然的模型——一种群生态学史上的插曲》(Modeling Nature;Episodes in the History of Population Ecology),莎伦 · 金斯兰(Sharon Kingsland)著。芝加哥大学出版社,芝加哥,1985年,268页。

科学史为多种目的服务,其中包括重述发现,记录思想的发展,阐明各个科学家个人的、社会的和哲学的动机,通过对他们的背景的考察来说明当时的问题。现代生态学包括种种不同的研究工作,比如构造湖泊氮循环的模型,解释粪蝇的求偶行为,诸如此类。在本世纪生态学迅速成长的过程中,它从经济学、化学、物理学以及生命科学中借鉴了很多东西。这些研究被归并在一起,是因为它们采用了生态学这一名称,因为专业学会的内聚力,而不是由于哲学上或目的上的共同之处。因此,生态学给历史学家提出了特殊的困难。

麦金托什担当起了在单卷著作中重述整个生态学历史的艰巨任务,他的著作是“阐述生态学的背景,提出它与作为一门科学的生态学的流行问题的相关性的一个尝试。”他的叙述范围只在地域上有限制,主要限于北美和英国,而且是从1800年代末“自觉的”生态学明朗化时才认真开始的。金斯兰更集中地叙述了数学种群生态学的发展,追溯它1920年代在珀尔(Pearl)、洛特加(Lotka)、伏尔泰拉(Volterra)及稍后的尼科尔森(Nicholson)的工作中开始出现,经过以格乌司(Gause)为典范的实验阶段,到拉克(Lack)、赫金森(Hutchinson)和麦克阿瑟(Mac Arthur)把种群生态学的显而易见的“原理”应用于进化与群落生态学。

这两本书的风格就像生态学家们对待他们的学科的方法一样,迥然相异。麦金托什沿着与特定生境及探索领域有关的主要科学家的线索,将生态学安排成便于作史学处理的理性框架。在讨论了以采用“生态学”作为名称、成立学会及创办专业杂志为标志的“自觉的”生态学的出现以后,他更多地揭示了这门建制化的学科,而不是详述它的阵营内发展起来的思想。金斯兰追溯的是智慧的发展线索,这条线索时聚时散,通过一小群科学家的聪明头脑,蜿蜒曲折地向前。这些科学家背景与目的不同,肤色与才能各异,此书一一道来。通过金斯兰的叙述,我们可以略知科学家的个人背景以及哺育与塑造他们的思想的环境。

麦金托什将他的题材划分为“动态生态学”(包括福布斯(Forbes)的平衡概念和克莱门特(Clement)的演替概念)、“定量群落生态学”(多样性、相对丰度和生物量分布的统计描述)、“种群生态学”(种群的定义、描述、调节和理论种群生态学,这也是金斯兰的论题)、“生态系统生态学”(国际生物学纲领,系统分析)、“理论方法”以及“生态学与环境”。范围广阔令人赞叹,参考文献相当完备且具有使用便利的索引,文笔清晰,带有百科全书之风。不过,麦金托什主要依靠第二手资料,过多地引用了其他生态学家和史学家对原始资料的反应。在叙述生态学的发展情况时,这种做法过于偏重对科学思想的“团体的”反应,而轻视了科学思想本身的发展过程。因为《生态学的背景》—书假设它的读者有比较完整的生态学知识,所以它对专家、学者比对指望初步了解自己所选专业之奥秘的大学生来更有用。它对题材的独特安排与处理,重报告轻分析,似乎使我们难以明瞭当代生态学之局面以及产生生态学的经典问题。从麦金托什的叙述中可以看出,生态系统是不是处于平衡,系统的整体是不是大于其各部分之和,历史是不是在当前的生态系统中留下它的印迹,理论和模型在生态学中是不是有用,这些问题都有不同的答案,生态学从其诞生之日起的一个世纪中,就在这些不同答案中徘徊、分裂、重新联合。但是麦金托什对他的主题的那种沉默寡言的玩世不恭态度使我们不会坚定地相信什么。事实上,天真的读者可能会认为生态学是一门失败的学科。

在金斯兰处理种群生态学的时候,生态学史的作用问题是一个重大的概念性问题。通过对一些关键人物的生动描述,金斯兰说明了,在1920年代,种群思想怎样把经典生态学中分散的群落方法与生理学方法自然而然地联合起来。人口统计学和种群相互作用的数学处理成为新运动的引起争论的样板。金斯兰把种群生态学随后的发展看作生物学与数学之间的张力的结果。生物学代表历史及其唯一的表现;而数学代表当时各种过程的平衡和确定。

格乌司的微世界实验具有仅依赖于试管内条件的决定性结果。从格乌司关于两个物种不可能分享有限资源而共生的“原理”,英国鸟类学家和生态学家大卫 · 拉克看出了在物种的生态多样化中竞争与进化的交互作用。伊夫林 · 赫金森预见到,种群思想能够解答群落结构是如何通过物种瓜分资源谱而共生的能力得以调节的。赫金森的得意门生罗伯特 · 麦克阿瑟从洛特加和伏尔泰拉用来预测生物群落的定性分配的区域性同时性种群过程出发,建立了模型,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兴起了现场经验与实验调研之风。生态学家们的注意力范围时时被迫受到大学职位、经费期限、晋升标准等等的限制,他们终于发现最大的生态系统是在他们自己的时空范围之内。历史故意地隐蔽在经典生物地理学、分类学和古生物学的昏暗阴影之中。

[Science,1985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