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特别是随着新的千年期愈益逼近,伪科学和迷信将年复一年变得更有诱惑力,非理性的诱人歌声更加嘹亮、更蛊惑人心。……蜡烛的火苗渐趋熄灭。微弱的烛光摇曳不定。黑暗笼罩鬼怪开始作祟。
——卡尔 · 萨根:《鬼怪作祟的世界》(1996)
一、“科学超新星”的陨落
“世界上最有力、最雄辩的科学和理性之声永远沉默了!”
美国康奈尔大学天文学家、行星研究实验室主任卡尔 · 萨根(Carl Sagan)博士,在与骨髓病斗争了2年后,因患肺炎抢救无效,1996年12月20日病逝于西雅图弗雷德 · 哈钦森癌症研究中心,享年62岁。
作为杰出的科学家、教育家、作家、怀疑论者和人文学者,卡尔 · 萨根不遗余力地通过大众传媒向亿万人民宣讲科学观念、科学知识、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被誉为“科学超新星”、“宇宙阐释者”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普大师”,
卡尔 · 萨根认为,没有什么关于科学的东西是不能向普通人解释的。他领衔主演、耗资850万美元、历时3年摄制完成的13集电视系列片《宇宙》(Cosmos),自1980年播放以来,已成为美国公共广播公司收视率最高的电视片,观众遍布全球60个国家,多达5亿人次,(令人遗憾和费解的是,中央电视台多年前就组织国内专家翻译制作了《宇宙》中文版,却迟迟不见播放,使我国广大观众无缘欣赏这一科学佳片!)他与妻子合写的同名配套读物《宇宙》,亦成为历史上最畅销的英文科普著作。
卡尔 · 萨根一生发表了600余篇科学论文和科普作品,独立撰写,与人合著和编辑了20多本书。1977年出版的《伊甸园的飞龙——关于人类智能进化的思考》(The Dragons of Eden :Speculations on the Evolution of Human Intelligence),获得了1978年度普利策奖,并被译成包括中文在内的多种文字。1979年出版的《布鲁卡的脑——对科学传奇的反思》(Broca's Brain;Reflections on the Romance of Science),亦出版了2个中译本。他生前的最后一部著作《鬼怪作祟的世界——作为黑暗中一盏烛光的科学》(The Demon-Haunted World :Science as a Candle in the Dark)是一部倡导科学思想、抨击伪科学的力作,这部书于1996年3月出版后,一如既往受到读者广泛好评。
卡尔 · 萨根1934年11月9日出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分别于1955年、1956年和1960年在芝加哥大学取得物理学学士、物理学硕士和天文与天体物理学博士学位。1960年初执教于哈佛大学。1968年后一直在康奈尔大学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1971年升为正教授。作为外层空间生物学的开创者,他给本科生和研究生开设了天文学与航天科学方面的课程,甚至在1995年4月接受骨髓移植手术后的养病期间,仍然继续指导学生和进行研究。他的研究领域包括:金星上的温室效应,火星上季节变迁的风尘解释,土卫六上的有机质,核战争的长期环境后果,以及地球上生命的起源。
卡尔 · 萨根因出色地主持丁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行星探险计划“水手号”、“海盗号”、“旅行者号”和“伽利略号”宇宙探测器的发射工作,而获得NASA杰出科学成就奖章;两度获得优秀公益服务奖;并因在科学、文学、教育和环保等领域的贡献获得22个名誉学位,以及因在核战争的长期后果和扭转核军备竞赛等方面的工作多次获奖。1994年,卡尔 · 萨根因“把科学应用于公众福利所作出的杰出贡献”而荣获美国科学院最高奖——公众福利奖。
卡尔 · 萨根先后当选为美国天文学会行星科学分会、美国天体物理联合会行星学分会和美国科学促进会天文学分会的主席,担任行星研究的重要专业刊物《国际太阳系研究杂志》(Icarus)主编长达12年。他是拥有10万会员的行星学会的奠基人之一。编号2709的小行星被命名为“萨根星”。
卡尔 · 萨根毕生致力于让公众理解和认识科学。他的逝世是世界科学界的巨大损失。世界科普运动失去了一位领袖。但悲痛的人们对他的话记忆犹新:“一切探索都会带来某些危险。谁也难以担保宇宙会乖乖地听任我们的摆布。但我不清楚,要是我们不研究宇宙,我们又何以能跟宇宙——包括宇宙的外部和内部——打交道呢?避免邪说泛滥的最好方法,就是普遍提高人民大众的科学文化知识,使他们理解进行这些研究的含意。在为获得研究自由而进行的交往中,科学家们将被迫解释他们工作的意义。如果科学是一种封闭的教士职业,对平常人来说,既难以理解,又显得很神秘,那么,邪说泛滥的危险性就会更大。反之,如果科学成了大众都感兴趣和普遍关心的课题——如果它的乐趣及其社会效果在各类学校、出版物及餐桌上竞相讨论——那么,我们就能增加对世界真实面貌的认识,增加改造世界和改进我们前景的信心。”
二、卡尔 · 萨根为何心烦意乱?
1656年,一本基于《圣经》为巫师辩解的书《黑暗中的蜡烛》(Thomas Ady著)在伦敦问世。340年后,卡尔 · 萨根的著作《鬼怪作祟的世界——作为黑暗中一盏烛光的科学》由著名的兰登书屋推出,当月就跻身于世界科技畅销书排行榜之首,连斯蒂芬 · 霍金与罗杰 · 彭罗斯合著的《时空本质》都屈居于第二。
是的,读过《伊甸园的飞龙》的,看过电视系列片《宇宙》的,留意过“先驱者”10号、11号及“旅行者”1号、2号太空探测器的,关心过环境运动和核裁军运动的,无不知卡尔 · 萨根的鼎鼎大名。
可是,卡尔 · 萨根的另一面——捍卫科学、抨击反科学的斗士——也许知者不多。1974年2月,他向美国科学促进会年会提交了一篇批评伊曼纽尔 · 维里科夫斯基(Immanuel Velikovsky)写的《碰撞中的世界》(Worlds in Collisions)的文章(全文见《布鲁卡的脑》第七章“金星和维里科夫斯基博士”),立即遭到维里科夫斯基的信徒们的猛烈攻击,甚至他的同事都说他有损一位严肃天文学家的名誉,不该把时间浪费到这种没意思的事情上。
正如1997年1月30日英国《自然》周刊发布的讣告中指出的,“从飞碟到灵学,卡尔常常介入就形形色色的伪科学展开的公开辩论。他以敏锐的洞察力不懈地张扬理性和科学方法,并认为这个已知世界是非常迷人的——人们没必要在每遇不解事物时就寻求‘外星人’”。
卡尔 · 萨根生前最后一部著作《鬼怪作祟的世界》中文版翻译出版权已被国内一家出版社购得。为使读者先睹为快,1997年1月3日《中国科学报》第5版以“卡尔 · 萨根论科学与迷信及伪科学”为题摘发了该书若干精彩片断,1月15日《人民日报》第15版以“卡尔 · 萨根论科学与伪科学”为题转载。
卡尔 · 萨根指出,显然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不管是否喜欢科学,我们都必须与科学相伴。我们最好尽情享用科学。我们最终屈服于科学,充分认识到科学的美和科学力量的时候,将会发现,无论在精神方面还是在实际事务方面,我们已经在与大自然的磋商中作出了对我们大大有利的交易。
但是,迷信和伪科学却使我们心烦意乱,给我们提供毋需动脑子的答案,逃避怀疑的查验,冷漠地使我们心惊胆战并贬损经验,让我们听命于信仰疗法术士并成为轻信的受害者。是的,假如在百慕大的深水中潜伏着吞噬船只和飞机的UFO,或者假如死人能控制我们的手写东西,这个世界或许是一个更加有趣的世界。假如少男少女能够通过心灵表达相互之间的思慕之情;或者假如我们的梦,比用碰巧和我们这世界的知识所能解释的更多地并更准确地预料未来;那多有意思!
这些都是伪科学的例子。因为这世界根本不存在“心想事成”之事。伪科学声称采用科学方法和科学结果,而事实上它们就其本质是不真实的——常常因为它们基于不充分的证据,或者因为它们忽视了指向实现之途的线索。它们靠人们容易上当受骗来传播。在报纸、杂志、出版社、广播、电视、电影导演之类的不一致合作(往往是愤世合谋)下,伪科学思想随处可见。难以遇见的倒是更有挑战性的,甚至更激动人心的科学发现。
卡尔 · 萨根认为,伪科学比科学更容易炮制,因为转移与现实——我们在现实中不能掌握比较的结局——的冲突更容易逃避冲突。论证的标准(即所谓的证据)更加放松。部分由此原因,与科学相比,伪科学更容易影响公众。但这并不足以解释它的流行。
人们自然而然尝试各种信仰体系,看看它们是否合用。要是我们处境艰难,我们会变得极愿抛弃可能被视为怀疑论重负的东西。在伪科学的某些表现中,它满足精神渴望,治疗疾病,许诺死亡不是完结。伪科学有时候是旧宗教与新科学之间(却不受两者信任)的一种折衷。
为了说明某些伪科学的核心是心想事成的思想,卡尔 · 萨根讲了一个故事:
我还记得,在儿童连环画中,有一位头戴高顶黑色大礼帽、面蓄八字须、挥舞乌黑手杖的魔术师,名叫扎塔拉。他能使任何事情发生。怎么做到呢?太容易了。倒过来发命令即可。假如他想要一百万美元,就说“元美万百一我给”,于是一百万美元到手。有点像祈祷,结果很灵验。
我在8岁的时候,徒劳无功地花了不少时间尝试,命令石头飘浮起来:“来起,头石。”石头从未起来。我只得怪我的咬音不准。
卡尔 · 萨根认为,伪科学被信奉与真科学被误解成正比——如果你从未听说过科学即对科学如何运作一无所知,那末几乎不会知道你正信奉伪科学。你不过正以人总具有的思维方式中的一种在思考。宗教往往是伪科学的保护伞,尽管不存在宗教必须起此作用的任何原因。总之,伪科学是长久以来的人为产物,在有些国家,几乎人人(包括政府首脑)都相信占星术和占卜术。但这并非通过宗教简单地强加给他们;它来自封闭的文化,此种文化中的每个人都用这些活动来宽心,肯定的褒扬比比皆是。
卡尔 · 萨根列举了美国的以及其他国家伪科学和神秘主义案例。用意念弄弯调羹和传递外星信息的尤里 · 盖勒(Uri Geller)来自以色列。当阿尔及利亚现世主义者与穆斯林原教旨主义者之间的紧张关系升级时,越来越多的人小心翼翼地向这个国家的10000名算命先生和天眼通(其中约一半人持政府颁发的执照营业)咨询。法国高级官员(包括法国前总统)把几百万美元投入一场骗局,指望从大气中找到新的石油储备。在德国,人们对科学无法检测的所谓致癌“地球射线”忧心忡忡;此种射线只可被挥舞杈枝的有经验的卜探者感受到。“心灵外科”在菲律宾盛行。鬼怪是英国民族强迫观念的组成部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日本衍生了以超自然为特征的数目庞大的新宗教,估计日本有100000名算命先生在活动,顾客主要是年轻妇女。涉嫌1995年3月在东京地铁系统施放神经性毒气沙林的奥姆真理教,其主要教义中就包含飘浮、信仰疗法、超感官知觉等特异功能、信徒们花高价啜饮教主麻原彰晃(Asaraha)的洗澡水。在泰国,用磨成粉的圣像制成的药丸治病。乱点鸳鸯谱的“巫师”在今天的南美洲被烧死。澳大利亚维持和平部队在海地营救了一位被绑在树上的妇女,她被指控在屋顶上飞行和吸小孩的血。
卡尔 · 萨根认为,近年最为成功的全球性伪科学——据许多标准可判为已成为一种宗教——是印度教的超脱静坐(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其创始人和精神领袖马赫什瑜伽师使人昏昏然的说教可在电视上看到。
遍布世界的超脱静坐组织估计有30亿美元的收入,交一定费用,他们许诺通过静坐可使你穿墙过壁,使你隐身难辨,使你腾空飞行。他们说,通过同思共想,已经减少了华盛顿特区的犯罪率,并促使苏联解体。对此种声明,没有一件真实的证据。超脱静坐兜售民间医药,开办贸易公司、诊所和“研究”所,并已成功地打入政界。在其魅力超群的头领轻易的许诺和用金钱及狂热信仰换取施以特异功能之中,正是许多伪科学外销公司铎制的典型。
卡尔 · 萨根进一步分析了反科学和伪科学兴起的外部原因。每当放松政府统治和科学教育时,伪科学就会乘虚而入。托洛茨基描述过德国在希特勒当权前夕的景象:
不光在农村中,而且在城市里,20世纪与13世纪都共存于世。千百万人用电,却仍然相信神迹和咒语的魔力。……电影明星对灵媒趋之若鹜。飞行员戴着护身符驾驶靠人的技能创造的神奇机械。他们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无知和残暴!
俄国是一个有启发性的例子。在沙皇统治下,宗教迷信受到鼓励,而科学思考和怀疑思考——少数杰出科学家除外——受到无情排除。在共产党时期,宗教和伪科学有计划地受到抑制。结果,共产党之后,许多俄国人对科学持怀疑态度。盖子一旦被揭开,沉渣就泛起。UFO、闹鬼、信仰疗法、江湖假药、魔水和旧式迷信如今泛滥成灾。预期寿命的突然下降、婴儿死亡率上升、流行病蔓延、医疗标准降低以及预防医学的蒙昧都超越了怀疑论在愈益艰难的人口中被触发的阈限。
卡尔 · 萨根关注中国出现的某种类似情况以及采取的断然措施。毛泽东去世以后,市场经济逐渐产生,伴随着古代中国的祭祖、占星术和占卜——特别是通过掷蓍草和搬弄《易经》的形式,飞碟、宇宙信息传感以及其他西方伪科学亦兴旺起来。官方报纸惊呼“封建迷信在农村卷土重来”。
中国政府和中国共产党对这种情况已有所警觉,在1994年12月5日发布的《关于加强科学技术普及工作的若干意见》中指出:
近些年来……科普阵地日益萎缩。与此同时,一些迷信、愚昧活动却日渐泛滥,反科学、伪科学活动频频发生,令人触目惊心。……因此,采取有力措施,大力加强科普工作,已成为一项迫在眉睫的工作。
科学技术的普及程度,是国民科学文化素质的重要标志,事关经济振兴、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的全局。因此,必须从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兴旺和民族强盛的战略高度来重视和开展科普工作。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愚昧更不是社会主义。
卡尔 · 萨根指出,伪科学不同于错误的科学。科学是在逐一消除错误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错误的结论随时会得出,但它们是暂时得出的。所提出的假说要能够接受否证。一连串的别种假说要接受实验和观测的检验。科学朝完善对世界的认识而摸索前进和顽强前行。一个科学假说被否证时,私人感情当然受到伤害,但此种否证公认为科学事业的核心。
伪科学正好相反。往往所提出的假说对提供否证可能性的任何实验都刀枪不入,甚至原则上它们无法被否定。搞伪科学的人受到保护,怀疑的审查遭到反对。伪科学假说得不到科学家广泛支持时,就指控受到阴谋压制。
卡尔 · 萨根还指出,科学与伪科学之间最显著的区别或许在于,科学比伪科学更强烈地认识到人的不完善性和不可靠性。如果我们断然拒绝接受常犯错误的指责,就可以自信地预料错误——甚至严重的错误—将永远与我们相伴。但如果我们能够勇于作出一些自我评价,不管这些评价会带来何种令人遗憾的反应,就会有大量机会改进。
倘使我们只讲授科学的发现和成果,就算这些发现和成果十分有用甚至激动人心,而不传授批判性的科学方法,怎么能指望普通人将科学与伪科学加以区分?所以科学与伪科学都表现为未受支持的主张。在俄国与中国,过去往往好办,权威性的科学就是指定讲授的东西,科学与伪科学之间的区别已经为你作出了,没有什么需要劳神的困惑。但发生重大的政治变故和放松对自由思想的限制时,一大堆蛊惑人心的东西——特别是那些迎合我们心理的东西——就会赢得大量信徒。每一个荒谬已极的东西都可能变成权威性的。
对科学普及工作者的最大挑战,是讲清楚科学发现真实又曲折的历史,讲清楚其从事者对科学的误解和偶尔对科学的拒斥。给初露头角的科学工作者的许多教科书往往到此为止。以一种动人的方式表现几百年来从探问大自然提炼出的智慧是科学的一个方面,而摆弄脏兮兮的蒸馏器则是科学研究的另一方面。无疑,科学方法远比科学发现重要。
三、重温卡尔 · 萨根精神遗产
卡尔 · 萨根在《布鲁卡的脑》(金吾伦等译,三联书店1987年出版)一书的第五章“梦游病患者和神秘论贩子:科学和伪科学”中,淋漓尽致地揭穿了古今“神秘论贩子”贩卖的奇闻异货。在反科学思潮、伪科学活动的势头受到遏制的今天,我们重温卡尔 · 萨根的有关论述*作为对这位伟大“科学教师”的纪念:
在过去百年内——无论是好或是坏——科学在民众的心目中,都是作为洞察宇宙奥秘的基本手段而呈现出来的。所以,我们可以预料,当代的许多欺骗者会玩弄科学的伎俩。而且,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主张可以漂浮起来的哪些学人,有义务当着怀疑论者的面,在被控制的条件下,演示他们的论点。证明的责任在他们身上,而不在那些产生怀疑的人身上。
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可用来检验这种灵魂出窍术。当你不在时,一位朋友把一本书巧妙地放到图书馆的一个高不可攀的书架上。然后,如果你从来就有灵魂出窍的经验,那么,你就会漂浮到书那里,并读出其书名。当你的肉体重新醒来,并正确地说出你读到了什么时,那你就提供了灵魂出窍的物理实在的某种证据。当然你不允许采取其他方法,例如,没有其他人悄悄偷看后告诉你,也没有你的朋友或你的朋友的朋友告诉你,而是你自己通过“灵验”术知道这本书书名的。为了避免别人告诉的可能性,实验必须在“双盲”(double blind)的情况下做;这就是,选书和放书的人必须根本不认识你,完全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也不去判断答案是否正确。就我所知,还没有灵魂出窍的演示实验始终在这些被控制的条件下,向听众中的怀疑论者报告过。
福克斯的例子最富有教益的方面,不在于竟有如此众多的人受骗,而是在于,当骗局已经供认之后,在玛格丽特 · 福克斯已在纽约剧院舞台上公开表演了她那“奇特的大脚趾”之后,许多原来信以为真的人,依然拒绝承认鬼魂说话声是一个骗局。他们借口说,玛格丽特是受某种理性主义者的胁迫而供认的。人们对于揭示他们的轻信竟抱着很不以为然的态度。
从未有人由于对美国公民智力的低估而吃过亏、赔过钱,这个评论也许广泛适用于世界。但所缺乏的不是智力,智力是有丰富的储备的,真正缺乏的倒是批判思维的系统训练。
一个令人惊奇的断言,有的出自普通的事情,有的出自奇事或出自使人畏惧的事情——或者至少还不令人生厌。这些断言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是因为人们认识肤浅,甚至有时著名人士和科学家未作更详细的研究而认可了。那些以为这些断言是属实而加以接受的人,承袭了一切习惯的解释。最共同正确的解释有两类 :一类是有意的欺骗,通常是图谋发财,如福克斯姊妹和加的夫巨人就是。接受这类现象的人一直被蒙骗着;另一类经常运用的解释是,当现象非常罕见和复杂,其性质比我们所猜测的远为错综复杂和难以捉摸时,为了理解而需要作更深入的研究。聪明的汉斯和许多梦兆适合于这第二种解释。在这里极通常的情况是,人们自己欺骗了自己。
我们无需高深的物理知识,就会对现代唯灵论的假面目产生怀疑。然而,这些骗局、蒙骗行为和误解居然迷惑了千百万人。
我们的实验室已是非常高级复杂了。外星人制造的东西,我们也有可能进行鉴定了。然而,从来没有谁通过任何物理检验可以证明哪怕是外星空间飞行器的一小块碎片——更不用说能见到外星飞船船长的飞行日记了。正因为这些原因,所以1977年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拒绝总统办公室关于认真研究UFO各种报告的建议,当骗局和纯粹的趣闻被排除了以后,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留下以供研究了。
我坚信,科学是伪科学的最好解毒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