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冰川正以惊人的速度消融,并引发从洪灾到疾病等一系列的环境问题——

中国居民素有祈求河神防灾避邪的习俗;在印度,每年有数千万印度教徒前往恒河朝拜洗礼;而尼泊尔、斯里兰卡等国贫穷村落的人们把河流视为社会的生存命脉,他们依赖河流供给饮用水,发展工业乃至丧葬。亚洲人对河流的崇拜由来已久,并且根深蒂固。

5年来,在西藏高原大气环境科学研究所工作的36岁气象学家储(译音)经常用温度计、气压计、太阳辐射计、降雨测量仪等一系列科学仪器研究当地的气候变化。他发现自1960年代以来,这里的气温已经升高1摄氏度以上,同时降雨也相应增多。测量结果与气象学家在世界其他地方测量的结果相一致,但是对于占世界人口3/5的亚洲人来说,这种结果让人担忧。

方圆250万平方公里的青藏高原从西北的哈萨克斯坦共和国一直延伸到南部的印度,这里有亚洲几大主要大河的源头一一长江、黄河、湄公河、印度河和恒河。几万年来,青藏高原上46000多座冰川给低洼地带提供稳定的水源。每年冬季,积雪堆积致使冰川扩张,转年5~6月份冰雪消融,冰川开始退缩。多年来,冰)川一直保持大致相同的伸缩面积。但是近几十年间,冰川学家的记录显示,夏季冰川的消融量大于冬季冰雪的凝聚量。中国青藏高原研究所所长姚檀栋确认,青藏高原上的冰川40年来已经退缩了7%,而且冰川消融速度还在增加。冰川学家感觉近期气候变化过于突然。姚檀栋指出:“冰川自然移动速度是迟缓的,这里冰川退缩的发生令人感到意外和突然。”

由于冰川超常速度地消融,不仅增加了洪涝灾害,还造成了一些新的环境问题

由于冰川正以超常速度消融,更多的融水涌出山脉注入河流。姚檀栋所长估计,青藏高原及周边地区的冰川年流失水量现在相当于黄河年总排水量,泄水量较40年前增加约20%。部分冰川融水排溢亚洲河流中,增加了洪涝灾害和-些疾病的传播。更多的融水注入峡谷,使湖泊面积扩张,并且不断生成新湖泊。科学家预测,冰川以目前的速度消融还将持续多年。在此期间,亚洲地貌将发生重大变化,并造成一系列新的环境问题。

冰川消融的加剧现已开始改变当地地貌。西藏北部的一个湖泊自从1997年以来,水位逐年上升20厘米,造成草场和城镇被淹,居民不得不移居到海拔更高的地方。湖泊破堤事件屡有发生,大量湖水流人河流乃至干涸的峡谷,引发致命的洪水。2003年,尼泊尔发生一系列山体滑坡和洪灾造成350多人丧生,导致1万户居民无家可归。

未来数10年,亚洲人仍将持续与迅猛上涨的水位作斗争。冰川消融已经导致印度、中国和斯里兰卡出现大规模洪灾。2002年,长江的洪水造成数10亿美元损失,至少1000人丧生。去年的印度洪灾也造成1000多人丧生和数百万人无家可归,斯里兰卡则遭遇15年来最严重的洪灾,洪水泛滥导致痢疾和霍乱等致命疾病的蔓延。在印度北方瓦迪亚喜马拉雅地质研究所工作的冰川学家约瑟夫 · 戈尔根(Joseph Gergan)指出,由于冰川融化的时间与东南亚和印度季风处于同一时节,因此很难区分两者的复杂关系。不过有专家认为,相对季风降雨而言,夏末冰川消融占有亚洲大河蓄水量的70%,1960年代仅为60%。

冰川融化带来的另一个严重问题是,过度融化和冻土层解冻还造成了更多的水土流失。中国河流泥沙淤积的问题十分紧迫。中国拥有世界上为数众多的大坝——设在长江流域就有148座。随着泥沙的淤积,清淤工作显得十分必要,但清淤不仅耗资昂贵,而且效率也不高。对在三峡建造大坝持不同观点的人士指出,近期美国一项研究发现,美国大坝下的淤泥总量每年达到2立方公里。而长江携带的泥沙沉积物在全世界河流中位居第5,淤泥聚集造成河道堵塞,从而导致大型船舶无法通航。

从长远来看,冰川消融最终会导致旱灾,姚檀栋预测,到本世纪末青藏高原60%的冰川将不复存在,而且到2050年亚洲大多数河流平均泾流量将开始下降。世界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会近期一份有关冰川消融的报告指出,恒河几条支流由于东南青藏高原冰川退缩造成给水量下降,水位已经下降40%。内陆河流的问题将更加严重,这些河流会因水量减少而慢慢被蒸发干涸。该报告指出,中国新疆自治区卡玛里克河60%水源来自冰川融雪,新疆境内众多其他河流也主要是冰川蓄水所成。现在人们正迁居到新疆河流供水丰沛的地方,那里水利资源有利发展工农业。然而10~20年后,一旦河流水量开始减少或者断流,绿洲和城市都将随之消失。

河流水量下降也将对人口稠密的东北地区造成严重影响。中国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仅有世界平均量的1/4,但是在中国北方,这一比率降到1/20。中国东部和北部地区的河流大都污染严重不适合饮用。北京等大都市周边地区的水位正在下降迫使这些城市从其他地方调水。

图为科学家在进行冰川消融后对周边环境影响的调查

亚洲一些国家政府对此反应迟缓。近期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在尼泊尔、不丹实施的一项工程,定位了44个威胁附近村落的正在形成或扩张的冰川湖。中国科学家正在利用卫星监控水位上升的湖泊,一旦有发生洪水的危险,就立刻疏散危险区的居民。中国政府已经投资24亿美元在新疆建立了一座水库用以防洪和控制水患蔓延。姚檀栋认为,随着相当美国国土面积1/4的冰川逐渐消融,那些治洪工程恐怕收效甚微,无论如何也不会缓解气候变暖。他评述说:“一些政府官员没有真正从长计议防患于未然。”

虽然一些环境组织准备推动相应的解决方案出台,今年2月,联合国发布的年度环境报告强调了冰川过度消融问题的严重性,并且敦促世界气象组织和联合国下设的政府间气候变化问题研究小组把冰川退缩作为首要解决的问题。美国前任副总统戈尔预计今夏造访拉萨冰川监测站,旨在引起人们对此问题的重视。姚檀栋相信,虽然无法阻止冰川消融,但是人类有办法缓解消融速度。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全球通力合作,大幅度减少二氧化碳排放量,尽管近期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形。姚檀栋认为,亚洲最好对冰川消融带来的后果作好充分准备。